十九
武侯之言曰:“淡泊可以明志。”诚淡泊矣,可以质鬼神,可以信君父,可以对僚友,可以百姓,无待建鼓以亟鸣矣。且夫持大权、建大功,为物望所归,而怀不轨之志者,未有不封殖以厚储于家者也。
以示豆区之恩,以收百金之士,以饵腹心之蠹,以结藩镇之欢,胥于财而取给。季氏富于周公,而鲁昭莫能制焉,曹、马、刘、萧,皆祖此术也。诚淡泊矣,竞利名者之所不趋,而子孙亦习于儒素,不问其威望之重轻,而固知其白水盟心、衡门归老之夙图矣。
乃武侯且表于后主曰:“成都有级八君株,薄田十五顷,死之日,不使内有余帛、外有赢粟,以负陛下。”一若志晦不章、忧谗畏讥之疏远小臣,屑屑而自明者。呜呼!于是而知公之志苦而事难矣。
后主者,未有知者也,所犹能持守以信公者,先主之遗命而已。先主曰:“子不可辅,君自取之。”斯言而入愚昧之心,公非剖心出血以示之,岂能无疑哉?身在汉,兄弟分在魏、吴,三国之重望,集于一门,关、张不审,挟故旧以妬其登庸,先主之疑,盖终身而不释。
施及嗣子之童昏,内而百揆,外而六军,不避嫌疑而持之固,含情不吐,谁与谅其志者?然则后主之决于任公,屈于势而不能相信以道,明矣。公乃谆谆然取桑田粟帛、竭底蕴以告,无求于当世,其孤幽之忠贞,危疑若此,而欲北定中原、复已亡之社稷也,不亦难乎?
于是而知先主之知人而能任,不及仲谋远矣。仲谋之于子瑜也、陆逊也、顾雍也、张昭也,委任之不如先主之于公,而信之也笃,岂不贤哉?
先主/习于申、韩而以教子,其操术也,与曹操同,其宅心也,亦彷佛焉。自非司马懿之深奸,则必被制曳而不能尽展其志略。故曰公志苦而事难也。不然,公志自明,而奚假以言明邪?
二十
得直谏之士易,得忧国之臣难。识所不及,诚所不逮,无死卫社稷之心,不足与于忧国之任久矣。若夫直谏者,主德之失,章章见矣。古之为言也,仁慈恭俭之得,奢纵苛暴之失,亦章章见矣。习古之说而以证今之得失,不必深思熟虑,殷忧郁勃,引休戚于躬受,而斟酌以求宁,亦可奋起有言而直声动天下矣。
魏主睿之后,一傅而齐王芳废,再傅而高贵乡公死,三傅而常道乡公夺。青龙、景初之际,祸胎已伏,盖岌岌焉,无有虑此为睿言者,岂魏之无直臣哉?
睿之营土木、多内宠、求神僊、察细务、滥刑赏也,旧臣则有陈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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