襄公下论(第1页)

晋恃吴以制楚,吴无效于楚,而婴齐、贞之师再加于吴。楚恃秦以亢晋,晋师岁出,秦无能掣,逮乎楚已失郑,而后鲍武之兵薄加于晋。齐恃楚以干晋,而凌鲁门、雍门焚两郭,而后公子午以偏师尝郑而无功。

故诚有为者勿恃人,诚有为者勿恃于人,诚有为者勿畏人之有恃。恃人者于人见恃,自疏而以轻犯人,所恃者未动而己先毁。恃于人者本无相恃之心而姑应之;姑应之,不得已而薄酬之;恃者败,而所恃者丧威以召怨。

恃人与恃于人者,两俱召败而无功,则畏人之有恃者,其亦愚矣。勿畏人之有恃则专于所攻;专于所攻则不多其怨,所恃者乃以可前可郤、疑以自保而坐成乎弱。故楚之两伐吴也,犹非能无畏也,婴齐以之遇咎而死,宜谷之以见擒也。晋不急秦,而秦不敢渡河以窥晋者将百年。晋之围齐不急楚,而终春秋之世,齐不敢复挟楚以临晋,勿畏焉耳。故诚有为者之所畏,唯无恃者也。

战而不恃与,守而不恃援,救而不恃其内之夹攻;富民而不恃岁,振饥而不恃籴,治奸而不恃刑;忠而不恃同官之比德,孝而不恃妻子之分劳,学于道而不恃先师之陈说。志之壹,气昌之焉;气之充,志行之焉。天棐其忱,人助其顺,物避其勇,君子之所畏者唯此夫!

赵氏之替,栾、郤为之,故庄姬之辞曰:“栾、郤为征。”迨夫赵氏之复立而郤氏锄,赵氏之复卿而栾氏刈。

郤氏亡,而赵武始卿;栾氏灭,而赵武始执晋政。晋之锄郤而刈栾,率赵故也。

老氏曰:“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刚。”夫刚柔均德,而柔以受刚,不得谓柔之非道也。

怀驰骋之心,以销天下之刚,柔始憯矣。故老氏之言,导天下以憯者也。赵氏之得驰骋于晋,力先试于栾、郤,乃郤之亡,栾氏亡之;栾之灭,范氏灭之;赵氏处阴用险,不昭其驰骋之迹。

憯莫憯于赵武,而柔亦至焉,假栾亡郤,栾随以亡;假范灭栾,范终以灭;乃始收寥落不振之韩、魏,共灭智氏以分晋,而独擅士强马壮之冀、代,临韩、魏以主山、河。喻之以水,武其天彭之潜流,鞅其三峡之曲折,无恤其吴、楚之归墟也。

驰骋远,柔用烈,虽有神禹,莫与障之矣。老氏言之,赵氏行之,栾、范相随,贸贸而不知。呜呼!斯亦天之至险者与!

国之有患,非患也。以患易患,而患乃不愈。疾患者不审乎所患之非足以患,而易患之为大患,乃一往以用其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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