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易曰:“汤、武革命,应乎天而顺乎人。”
圣人知天而尽人之理”时、书所载,有不可得而详者,世而下,亦无从而知其深矣。乃自后世观之,水天之佑,受人之归,六寓而定数白年之基者,必有适当其可之几,言亦可以知天、可以知人焉。
得天之时则不逆,应人以其时则志定,时者,圣人之所不能违也。唐之取天下,迟回以起,若不足以争天下之先,而天时人事适与之应以底于成,高祖意念之深,诚不可及也。
大之理不易知矣,人之心不易信矣,而失之者恒以躁。杨广之播虐甚矣,而唐为其世臣,受爵禄于其廷,非若汤之嗣契、周之嗣稷,建国于唐、虞之世,元德显功,自有社稷,而非纯乎为夏、商之臣也。
则隋虽不道,唐不可执言以相诘。天有纲,则理不可踰,人可有辞,则心不易服也。
故杨广基高祖而屡欲杀之,高祖处至危之地,视天下之分崩,有可乘之机,以远祸而徼福,然且敛意卑伏而不递起;天下怨隋之虐,王薄一呼,而翟让、孟海公、贸建德、李密、林士弘、徐圆朗、萧铣、张金称、刘元进、管崇、薛举、刘武周、梁师都、朱粲群起以亡隋,唐且安于臣服,为之守太原、御突厥而弗动。
至于杨广弃两都以流荡于江du,李密已入雒郛,环海无尺寸之宁土,于斯时也,白骨邱积于郊原,孤寡流离于林谷,天下之毒痡又不在独夫而在群盗矣。
唐之为余民争生死以规取天下者,夺之于群盗,非夺之于隋也。隋已亡于群盗,唐自关中而外,皆取隋已失之宇也。然而高祖犹慎之又慎,迟回而不迫起,故秦王之阴结豪杰,高祖不知也,非不知也,王勇于有为,而高祖坚忍自持,姑且听之而以静镇之也。
不贪天方动之几,不乘人妄动之气,则天与人交应之而不违。故高祖以五月起,十一月而入长安立代王侑,其明年二月,而宇文化及遂弑杨广于江du。
广已弑,代王不足以兴,越王侗见逼于王世充,旦夕待弑,隋已无君,关东无尺寸之土为隋所有,于是高祖名正义顺,荡夷群雄,以拯百姓于凶危,而人得主以宁其妇子,则其视杨玄感、李密之背君父以反戈者,顺逆之分,相去县绝矣。
故解杨广之虐政者,群盗也,而益之深热;救群盗之杀掠者,唐也,而予以宴安。
惟唐俟之俟之,至于时至事起,而犹若不得已而应,则叛主之名可辞;而闻江du之杀,涕泗交流,保全代王,录用隋氏宗支,君子亦信其非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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