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扶危定倾,以得人心为本务。国破君亡,天下喁喁然愿得主而事之,人心为易得矣,而未易也;非但其慰安之者非其道也,天下方喁喁然而愿得主,抑必天下之固喁喁矣;如其遽自信曰天下固喁喁然愿得我而为主,则天下之情解矣。非其情之所迫求而后应者,则贤者且不能伸其忠孝之愿;下此者,拥戴之勋名不归焉。
于是乎解散踌蹰曰:彼且自立乎其位,而责我之効功以相保。则虽名分正、威望立,而天下之奔走也不迫。乃始下奖劝联络之诏以縻天下之归己,而天下不应。我以奖劝联络之情辞縻天下,而天下恶得不骄?
故当国破君亡之余,不待天下之迫而迫自立者,非外逼以亡,则内争以叛。此岂挟机伪让之足以动天下哉?无宗国之痛而乘乱以兴,则欲为谦让也不能;其情疑,其气嚣,则其事躁而不以礼,必矣。
愍帝之立,贾疋等扳之以立而遂自立,则琅邪之在江东,南阳之在秦、陇,虽不与争,而坐视其亡而不救。匪直二王也,刘琨、慕容廆之在北,张寔之在西,陶侃之在南,皆坐视其亡而不恤。
长安破,愍帝俘,司马子孙几于尽矣,琅邪拥众而居江左,削平内寇,安靖东土,未有舍琅邪而可别为君者。然而闻长安之变,官属上尊号而不许,固请而不从,流涕而权即晋王之位。
已而刘琨屡表陈痛哭之辞,慕容廆、段匹磾且合辞以劝进,豫州苟组、冀州邵续、青州曹嶷、宁州王逊,合南北以协请,江东人望纪瞻之流皆敦迫焉,然后践阼而改元,于是而元帝之位定矣。
无求于天下,而天下求之,则人不容有异志而允安。东晋之基,成乎一年之需待,此人情天理之极致。其让也,即国之所以立也。
然且有未及待者,张寔也。寔之戴晋也坚,而择主也审,南阳王保无待而立,寔舍之而属望乎江东,寔表至,帝已先立,而寔之志反为之贰,称建兴年号,而不举太兴之正朔,寔岂不愿得君而事之哉?亦恶其不待己求而迫自君也。即此而人心向背之几可知矣。
为人臣子,抑奉君亲之痛而有浮慕弋获之心,天下测其隐而鄙之,是天理之在秉彝者,不容纤芥之差乎!彼且不自知,而合离之情理自逈别也。因是而推戴无功者生其忮忌,翼赞有力者挟以骄陵,皆末流之必然矣。远人擅命以自尊,权奸怀逆而思逞,国欲存也,其可得乎!
二
元帝之立也,王氏逼王室而与亢尊,非但王敦之凶悍也,王导之志亦僭矣。
帝乃树刁协、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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