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互相拉着手,屏息静气地默默注视着那条蛇。垂头丧气地蜷缩在石阶上的蛇又摇摇晃晃地滑动起来,像是有气无力地穿过石台阶,向燕子花那边爬去了。
“从早晨起它就在庭园里爬来爬去了,”我低声向母亲说。
母亲叹了一口气,就精疲力竭地坐到椅子上,用沉郁的声调说:
“是吗?它在寻找蛇蛋啊。怪可怜的。”
我无可奈何,低声地笑笑。
夕阳照在母亲脸上,她那双眼睛看上去甚至发出绿幽幽的光,微带怒色的脸显得异常美丽,不禁使我想扑上去抱她。我心里暗忖:啊,她这张脸似乎有点像刚才那条悲伤的蛇。而钻到我心中转来转去的那条丑恶的蝮蛇,说不定早晚会把这条深深地陷在悲伤之中的异常美丽的母蛇咬死。我不知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。
我把手放在母亲柔软纤细的肩膀上,不知怎么的难过了半天。
我们放弃了东京西片町的宅邸而搬到伊豆这幢中国式山庄来,是在日本无条件投降那年的十二月初。父亲逝世以后,我们一家的经济全由和田舅舅照料,他是母亲的弟弟,现在是母亲的唯一骨肉。看来是他跟母亲说,战后世态变了,经济已经维持不了,现在最好卖掉房屋,把女佣人辞退,母女俩在乡下买一幢整洁的房子称心地过过日子。金钱的事母亲比小孩子更不懂,所以听和田舅舅这么一说,也就托他多加关照了。
十一月底,舅舅寄快信来,说骏豆铁路沿线河田子爵有一幢别墅要出让,房子建筑在高地上,适于眺望景致,还有一百坪①左右的田地,那一带的梅花十分有名,而且冬暖夏凉,我想你们住在那儿一定会喜欢的,我看有必要直接跟对方面洽,所以希望你明天无论如何到我银座的办事处来一趟。
“妈妈,您去吗?”我问她。
她脸上露出异常凄凉的神色,笑着回答说:
“这是托舅舅办的嘛。”
第二天母亲请从前的司机松山先生陪伴,刚过中午就去了,晚上八点多由松山先生送了回来。
“决定了!”母亲走进和子的房间,双手扶着和子的桌子,仿佛要倒下去似的一坐下就说了这么一句。
“决定了什么?”
“什么都决定了。”
“可是,”我吃了一惊说,“什么样的房子,看也没看就……”
母亲在桌子上支起一只胳膊肘,手轻轻地托着前额,微微地叹了口气说:
“和田舅舅说是个好地方嘛。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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