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不是一个迷信的人,可是自从十年前父亲在西片町的宅邸逝世以来,她很怕蛇。父亲临终前,母亲在他枕边看到一条不粗的黑绳子,想随手把它拾起来,才发觉是条蛇。蛇很快的向走廊逃去,然后就不见了。这事只有母亲跟和田舅舅两人看见,他俩不由得面面相觑,可是为了避免房间内送终的人慌乱,都忍着一声不响。虽然我们也在场,但关于那条蛇的事情却一点都不知道。
然而父亲去世的那天傍晚,庭园水池旁的每棵树上都有蛇爬上去,这桩事情是我亲眼看见的。我今年是二十九岁的老太婆,十年前父亲逝世时我已经十九岁,不是小孩子了,所以即便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记忆犹新,肯定不会弄错。我想剪些上供用的花,便向庭园池旁走去,在池岸的杜鹃花旁边停下脚步一看,杜鹃花的枝梢上有小蛇盘绕着。我有点惊奇,想折另一棵棣棠花的花枝,可那花枝上也盘绕着蛇。旁边的木樨、若枫、金雀儿、紫藤和樱树,无论哪儿,也不论哪棵树,都盘绕着蛇。然而我并不感到怎么可怕,只觉得蛇也和我一样,为父亲的逝世感到悲伤,才从洞中爬出来追悼他的吧?我把这事悄悄地告诉母亲,她听了却十分镇静,微微歪着头,仿佛在想什么,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。
但这两次蛇的事件使母亲从此非常讨厌蛇倒是事实。与其说是讨厌,不如说是敬畏,就是说,她似乎产生了畏惧。
我想母亲看见我烧蛇蛋一定认为不吉利,于是忽然觉得烧蛇蛋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,说不定会给母亲带来什么灾难,所以老是放心不下,到第二天、第三天都无法忘掉,而今天早晨无意中又在餐厅里说漏了嘴,胡说什么美人命短,结果怎么也不能自圆其说,终于哭起来。吃完早饭我一面收拾桌子,一面觉得好像有条使母亲缩短寿命的可怕小蛇钻进了自己的心底里,实在叫人厌恶得不得了。
可是当天我在庭园里又看见蛇了。这天天气爽朗,十分舒适,我把厨房活做完就带着一把藤椅走下台级,到庭园草坪上,想在那里打毛线,不料在石头旁的小竹子间看到了一条蛇。唉,真讨厌!我只是有这么个感觉,也没有想得更多,拿着藤椅就走回来,把它放在檐下的廊子上,坐下来就开始打毛线。到了下午,我想到院子角落的佛堂里去从藏书中取出一本洛朗森①的画册,可是下庭园台级时又看见一条蛇在草坪中慢腾腾地爬着。还是早上那条蛇,是条细长的很文静的蛇。我想这是条“女蛇”。它静悄悄地穿过草坪,爬到野蔷薇的阴凉处停下,抬起头来颤动着火焰般的细长舌头。接着它向周围眺望了一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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